此时天刚大亮,冬日的难得的暖阳投射在洞口前的雪地上,把雪白的厚实积雪照得亮闪闪的,两只细长的灰貂在洞口玩得正欢,它们看见貂儿,“咯咯咯”地叫着跑过来绕着二人的脚打转,一直假扮毛围巾的阿大从貂儿肩头跳下来轻巧地落于两貂之间,啃啃这只蹭蹭那只,态度颇为亲热,貂儿心事重重没搭理它们,带着韩阳志往洞里走。
两人刚进洞,就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
“回来啦?”
接着就是一连串沙哑的咳喘,洞中光线很黑暗,韩阳志只能勉强看清洞内的情景,只见此洞不深,洞里空间颇为狭小,陈设简易,杂物倒不少,除了石桌和两个简易的石凳,东北脚上还横着一块大石,石头表面被凿平铺着厚厚的苔草和皮毛,显然是睡人的石榻,此刻上面正躺着一人,咳嗽声正是从此人口中发出。
貂儿叫了声“爹”,跑过去拿起桌上的粗瓷碗从旁边粗糙的瓦罐里倒出些尚在冒出丝丝热气的水,一手端着,一手扶着床上的人靠坐起来,缓缓给他喝了半碗水,貂儿的爹才停止咳嗽,他靠着貂儿喘了会儿气,才问道:
“小娃娃,你叫什幺名字啊?”
“韩阳志,见过前辈。”
韩阳志心里有点纳闷,他1╗2ξ3d▼i点去年已经束发为髻,已经算是个大人,貂儿的爹居然还叫他小娃娃,不过当他的眼睛适应了黑暗,看清楚对方的容貌以后就一点也不觉得貂儿的爹叫他小娃娃有何突兀了。
只见貂儿的爹也裹了件大大的裘皮,露出的脸孔上沟壑密布,肌肉干瘪,配上一头稀疏的白发,分明是个年龄超过百岁的老人。
貂儿的爹躺在石榻上,他的骨骼虽然已经衰老萎缩成一团,但是还是能看出年轻时身材应该颇为高大,最让韩阳志吃惊的是老人的一双眼睛居然全白没有瞳孔,貂儿的爹不但是个瞎子还是天盲,一个名字自韩阳志脑海中浮现,他皱眉又悄悄打量老人一番,一敛神色恭恭敬敬道:
“敢问前辈可曾有个名号叫做‘白眼神相’幺?”
老人一愣,好似多年没有听见这个外号,再次听见别人提起竟恍若隔世,他笑起来:
“不错不错,没想到老朽退隐三十余载,如今还能从你这样的小娃娃嘴里听见当年的名号。”
韩阳志之前就猜貂儿的爹肯定有远超常人的能耐,却没想到是江湖上曾经赫赫有名的“白眼神相”。
韩阳志曾听人说这“白眼神相”复姓相里,名叫若见,传言这相里若见祖上曾师承天一道教郭景纯祖师,这门破天机,料生死的本领相里氏代代相传,曾是前朝有名的神算世家,大厦巍盛之时,氏族中不乏能人得天子青眼,入庙堂,涉宫闱,皇恩浩荡隆宠无限。
这相里若见天生一双眼睛就没有眼黑,他是个天盲,人人都说他那双眼里见不得俗物只通鬼神。相里若见尚不满幼学便喜仰观星辰,十岁便能辨人形状气色,待得成人精通《周易》,善卜筮,通历算,经天纬地,百无一缪。
相里若见二十岁就被皇帝御批担任钦天监监副一职,本应鹏程万里之时却受奸人所害误窥天机遭受了天谴不说还惹到了龙座上那位,一道降罪的诏书降下,相里若见锒铛入狱,其亲友流放的流放,充奴的充奴,相里世家元气大伤,再不复当年风光。
相里若见瞎了眼又成了家族的罪人,心如死灰之下在狱中更专注于琢磨玄学,居然被他推算出一套天罡生灭阵法,据说此阵法之玄妙变幻为世间所罕见,而后相里若见又根据此阵法结合所接触过的武学心法自创了一套《天罡心经》,据说配合生灭阵法使用威力可以翻倍。
待得天下大赦,相里若见自牢狱脱身重见天日之时已是两鬓斑白,世上再无盛极一时的相里世家,江湖上却出了位精通卜算与阵法,武功极为高超的瞎相师。
相里若见笑完又咳了一阵,只咳得韩阳志心惊胆战,觉得对方仿佛下一刻就要吐血而亡。
相里若见咳完,在貂儿的帮助下勉强坐直身体,他问韩阳志如何进得寒刹谷,韩阳志将被雪山派同门追杀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说了,相里若见听后点点头,对着韩阳志的方向招招手:
“来,小娃娃,你过来。”
韩阳志往前走了几步,见相里若见还是在招手,他走到相里若见面前,即使对方看不见,他也不敢俯视长者,于是半蹲下身体,与对方平视,相里若见伸出一只表皮枯黄的手搭到韩阳志头顶,摸摸他的额头眉心,然后是鼻子耳朵,下巴嘴唇,对方细细摸着,韩阳志知他在为自己相面,没有动弹。
相里若见自己觉得手下这张脸天庭饱满,发际齐整,眉毛平直眉尾有眉锋,鼻挺而直、鼻头丰隆,双耳贴头,嘴唇不厚不薄,他暗暗在心里喝了一声彩。相里若见从小学习相面,被他看过的脸成千上万,这些人中有身份高贵的天潢贵胄,有权倾朝野的达官贵人,有腰缠万贯的富贾巨商,每个人的面相都各自有各自的特征,也各自有各自的运道。
相里若见摸完韩阳志的脸,他捋了下稀疏的白胡子,又对貂儿说:
“吾儿,你帮为父看看,他脸上有痣或者疤痕没有?”
韩阳志知道脸上的痣所长的位置在相术很有讲究,相里若见眼睛不便看不见,只能让儿子代劳。
貂儿打量韩阳志几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