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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与弟

程陌出生后不久，就被发现是个患有眼疾的婴儿，说瞎不瞎的，可他就是看不见。医生对他的眼部进行了各项检查与复查，认为发育完好，却对眼盲的结果束手无策，以至于他的父母只能自认倒霉般默默带他离去。

一年后，他有了一个弟弟。

弟弟很争气，各项“零部件”都健康地运作正常，可是父母依旧不喜欢这个孩子。为什么？究其缘由是因为他们养不起，养了才发现根本养不起。

一个天生残疾，一个天生茁壮，两个娃娃平日里只会饿了哭、哭了吃、吃了拉撒不做事，烦的父母整天吵架怄气动肝火。久而久之，他们不但养不起孩子，也开始养不好孩子，除了饿不死这俩兄弟外，基本上都由着他们自行成长。

程陌——因此成为了一位好哥哥。

他身残志坚，眼神不济却格外敏感，长到两岁的时候，便会哄那乱哭的弟弟，摇摇发声的来源，摸摸鼓起的脸蛋，虽然有时会将手伸错位置，塞进满口唾沫的小嘴里……可是后来他渐渐发现这招挺管用，一塞就没了烦人的声响，在旁的父母也不会因此乱吵了，连带的整个家里都安静了下来。于是他坐在那黑暗的自我世界中，开动起脑筋，顺藤摸瓜地想尽方法哄弟弟：握手摸头塞手指，呼噜呼噜对他发声响，只要想得到的他都做。然后，弟弟随之长大了。

这个弟弟不安分，会走会爬会蹦跳，他开始抓不住他，因为不知道他会到哪里去，只能凭借偶尔发出的尖叫声来确定其方位，或者通过父母的责骂声去“捕获”弟弟。当然，程陌他自己也会走路，但走的不多，因为一走就撞，所以他更多的是用爬。可四条腿怎么也赶不上两条腿，所以他渐渐成为了弱势之体，反而需要得到照顾——于是弟弟长得更“大”了。

程洛是个好弟弟。

长到三岁时，已经懂得照顾行动不便的哥哥，他不知道哥哥被归类为盲人之列，只是看到身为哥哥的程陌总是步履艰难又东倒西歪，时常撞得满头是包却依旧在遍地寻他，所以他眼见如此，便放慢脚步，伸手拉住对方，慢慢走，轻轻叫，他觉得拉着哥哥的手真安心。

好哥哥与好弟弟是真好，然而好哥哥与好弟弟的父母却视而不见他们的好，因为他们也有很多的坏。他们所需的吃、穿、用，都是两份制的，对于一个普通家庭而言，是一笔巨大的开销，更何况这对父母的收入水准尚且处于普通家庭之下，再下的水平，虽然能领到一点针对残疾儿童的救济金，可日子却还是险临临地过着，而这一点的坏处也成了他们的万恶之源，使得他们的童年在一片责骂、责怪，责备声中度过。

程洛时常坐在床上，抬头看父母的闹，然后再看看哥哥，觉得还是哥哥好看，闭着眼睛的脸有一种默然的平静，所以他会挨近对方，在一片骂声中伸手抱住对方的身躯，将一侧的耳朵埋入哥哥的怀中，然后哥哥也像是知晓他心中所想般，伸出一手回抱他，再伸出一手捂住他另一侧的耳朵，两个人成了彼此不分的磐石，在一方小屋内，自行分隔开吵闹的父母，寻得一处宁静之地……

“我不喜欢爸爸和妈妈，他们难看死了。”有一天，四岁的程洛趁家里没旁人时，这样如是说。

五岁的程陌闭着眼睛，扭头对向他，问：“他们长什么样子？”

程洛“嗯”声想了半天，用手在哥哥的掌心中画道：“眼睛这么大，嘴巴这么大，反正就是大！”

程陌在掌中记下尺寸，然后抬手在自己脸上比划一阵，末了真心惊讶父母的长相与自己相差那么大——真的好大！所以他不说什么，又抬手摸起弟弟的脸，最后算是安下了一颗心，想着弟弟和自己一样——还好有弟弟陪自己。

程陌在自己的一方世界中，自我意愿的和弟弟相依生活，可是身在大世界里的成年人则有他们的想，以及他们的习念、规范，和一系列准则、道理、条框，并且认为每个来到这世上的孩子都应遵守这些条框，不能反抗不得辩驳，当然个别特殊的情况予以特殊对待，比如：眼盲的儿童。

过不久，兄弟俩人在家中迎来了一批街居委办事人。叔叔阿姨们为表示对他们的爱，登门时提着大小各异的零食玩具，塞在他们怀里就算送上了心意，并且这心意必须接受，不得退还。

程洛面无表情地看看手上的东西，然后再抬头看看爱他俩的人们转而又去爱了他们的父母，堵在前方哈笑聊天，他不明白这些人要干什么，所以索性不管了，夺过哥哥手里的东西，并丢向一边，自己一头扎进对方怀里睡大觉。

程陌看不见却听得清，抱着弟弟的他无事可做，所以心神越发集中，听得也格外细致清晰，良久后便无意识地嘟囔出一句：“他们要送我走了……”

程洛闻声抬头，眨眨眼睛问：“去哪里？”

“去学校。”

“学校是什么？”

“不知道，听他们说是我应该去的地方。”

“什么？”

程陌低下头，嘟囔道：“我是个瞎子……”

程洛在下方抬头看哥哥，那双闭着的眼睛稍有动静，眼球似乎在里面左右转动，可是眼帘却始终不开启，于是他支起身，看向前方的大人世界。

他下地不穿鞋，直接跑过去对他们动了牙口——四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