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没怎么把裴英娘放在眼里,区区王妃,敢任意调动上阳宫的宫人?
裴英娘敢。
不仅要调动,还得驱逐一批,关押一批,责罚一批,杀鸡儆猴的动静太小,她要整座皇城的宫人都战战兢兢。
听完阿禄的禀报,她眼珠一转,“都抓了,有确凿证据的按律处置,其他有嫌疑的也不能放过。每十人列为一组,互相监督,今后有不守规矩的,旁人可以告发,告发者有奖赏,诬告者立刻逐出宫去。”
阿禄答应一声,出去照办。
冯德不像阿禄那么盲从,明白裴英娘的意思,心口狂跳。
掌管宫闱,应当宽严并济,松弛有度,娘子在长安时做得很好,到了洛阳,怎么忽然严苛起来?
他怕裴英娘怒火中烧才会失了分寸,试探着劝:“娘子,宫中人口众多,并非一时三刻就能梳理清楚的,须得从长计议。”
裴英娘摇摇头,说:“非常之时,用非常之法,不必再劝我了。”
冯德毕竟是宫里出来的,猜出大概,心神一凛,恭敬道:“是奴多嘴了。”
原来娘子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早有打算,步步为营。
※
长史经过园子的时候,闻到一股十分清新的花香,回头四顾,发现原来是墙角的几丛兰花开了。
绿叶白花,姿态优雅,清香阵阵。
他刚在花池子前站了一会儿,旁边呲溜钻出一个穿短袍阔腿裤的小宫人,“长史有什么吩咐?”
长史微微一笑,抬脚走开。
才几天的工夫,宫中各处焕然一新,宫人们的精神面貌和他们刚到洛阳时完全不一样。年轻宫人们来来往往,有条不紊地忙活各自的差事,偶尔有人说说笑笑,看到长史等人经过,远远地点头致意,不会太热情,也不会太冷淡。
幕僚们还在讨论怎么收服洛阳本地的势力,王妃引蛇出洞,已经把整座上阳宫拢在手心里。
可以说,上阳宫的每一个角落,到处是她的眼线。
这样的雷厉风行,让幕僚们震惊了好些天。
没人再提如何应对洛阳世家的巴结,因为他们一个个比泥鳅还滑不溜秋,知道美色没法打动李旦,全部转而讨好王妃去了。
有人私底下找长史商议,要不要劝一劝李旦,“王妃毕竟姓武。”
长史想了一夜后,斥责那位交好多年的友人,“王妃蕙质兰心,郎主能得此贤内助,我们应该庆幸才是,怎可疑神疑鬼?你意欲挑拨郎君和王妃,是何居心?你若是寻得明主,趁早说明,另请高就便是!”
那人惊出一身冷汗,告罪不迭,此后不敢再提王妃是武姓的事。
长史以前也担忧过,但他更多的是担忧李旦用情太深,耽误大事,而不是防备裴英娘。
王妃确实姓武,可王妃以前还姓过李呢!她姓什么不要紧,重要的是王妃样样事都为郎主考虑。
她身边的人无不屹立在权力巅峰,一般人早就因为权势熏心而变得目中无人,王妃却能始终保持清醒,从没有因为自己的想法而劝郎君争权。
长史捋一捋胡须,暗暗道:郎君要安逸,王妃便蛰伏,郎君要权力,王妃果断出手,既有小儿女难舍难分的缱绻情态,该干脆的时候又能狠得下心,这样的贤内助,也不知郎主究竟是怎么骗到手的。
郎主瞧着古板,挑娘子的眼光怎么这么准?而且下手又快又狠,众人还没觉察出味儿来,他就把人娶回家了。
想来想去,百思不得其解,长史一脚踏空,啪嗒一声,摔了个大马趴。
附近提着花篮cǎi_huā的使女听到声音,吓了一跳,一窝蜂跑过来扶起长史,替他拍干净衣裳,“长史不要紧罢?”
长史轻咳一声,挥挥手,一派高人姿态,仿佛刚刚摔倒的人不是他,“无事,无事。”
脸上云淡风轻,昂头踏上台阶,等走到别人都看不到他的角落里,长史哎哟一声,弯腰捶捶肩背,刚才摔得好疼。
※
世家们百折不挠,能屈能伸。
李旦的路子走不通,他们立刻放弃美色贿赂的老套法子,一车车给裴英娘送礼。
珍宝玉石,彩帛锦缎,饶是裴英娘见识过天南海北的奇珍,还是被琳琅满目的礼物闪得睁不开眼睛。
这就对了嘛,送美人那一招她都看腻歪了,偶尔换个招数多好。
阿禄领着宫人登账造册。
裴英娘扭头问李旦,“阿兄喜欢什么?随便你挑。”
李旦一笑,揉揉她的发顶,俯身从背后搂住她,“消气了没有?”
昨晚他也是在侧间睡的。
忍冬捧着一匣子珍珠走过来,裴英娘挣开李旦,拈起珍珠看,“合浦珠?十几颗品相不错的已属难得,他们家竟然能一下子拿出几十颗来,记下这家的名字。”
从世家们送的礼物入手,可以摸清世家们的底细,小小一颗珠子,追根溯源,能查到很多有用的东西。
要知道,这些珍宝,其中有一大半是用她的船只运送的。
阿禄恭敬应答,分门别类整理世家们孝敬的礼物。
李旦看裴英娘实在忙,摸摸鼻尖,走到隔间来,唤冯德问话。
“之前送来的几个美人怎么样了?”
柳家的和江氏只是出头的,还有几个没出头的。
所有以进献的名义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