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二伯又点了一根烟抽,“你回去跟老爷子说,我会去。”
“老爷子会很高兴的。”许慎轻笑一下,就带着君祎告辞了。
许二伯从头到尾对君祎都兴致缺缺,并没有为难她也没有对她说过什么好话,那种无视的态度虽然让人不那么喜欢,但君祎还是很能接受的,总比说些话为难她好。
回去的路上,君祎问许慎:“所以大姑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她今天可谓是见识到了许家人淡漠的亲情关系,那种客客气气的态度,实在不像是亲人该有的,但放在许家人身上,好像又不那么奇怪了。
许家人都十分自我,彼此之间的性格无法磨合也实属正常。
唯一性格很柔软的人可能就是许大姑了,所以才会让老爷子包办了婚姻,要是其他人的性格,可能闹到天上去都不会妥协。
“二伯也学医,但是他没有我父亲的天分,也收不下心,所以老爷子当初选人和他一起去做研究的时候,没有带二伯,他为这个事情一直记恨着。”许慎一边开车一边讲诉,“还有当年家人出游,老爷子犯了病,在当地医院做手术,那边医院没有相关的医生,刚巧父亲和二伯都可以做这个手术,但老爷子只让父亲来主刀,二伯觉得老爷子不信任他,瞧不起他。但二伯那段时间在抽烟,他烟瘾大,应酬的时候也老喝酒,老爷子说过他几次都不听,实际上是用那个行为告诉他,如果不该掉自己的生活习惯,对自己做医生没有什么好处。要是酒精还残留着就上手术台,手不稳怎么办?”
这些事情积攒在一起,确实能够让父子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深。
“二伯当初开私人医院的时候,缺人,想让父亲去当主刀医生,但父亲为了老爷子安排的事情,拒绝了。他觉得父亲和老爷子才是一家人,而他是个外人。”许慎眉头微蹙,“但他其实也知道,仅仅是因为父亲和老爷子的理念更相同而已,二伯愿意为了赚钱放弃医生的职业,但我父亲不可能放弃,他和老爷子一样,会将毕生的全部精力都放在医学上。”
这就是个纯粹与否的问题,许二伯想不明白,所以这么多年,一直耿耿于怀。
“所以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也说不好到底谁对谁错,有些东西就是大家站的立场不同,想法不同……可能还是缺乏沟通,老爷子脾气犟,被误会了也不愿意和二伯说他的想法。”
说到底,还是因为许二伯对于医生职业的热爱程度不够多,他或许只是在老爷子影响下选择了这行,但其实并不是真心热爱和尊重。
“既然他答应了去寿宴,应该知道该怎么做。”许慎摇摇头,“希望他能够知道该怎么做。”
君祎很想要抱一下许慎,告诉他,他在做的职业有多么崇高,而他又是多么值得人尊敬。
说实在的,许慎生活的自律程度高的吓人,极少碰酒,绝不抽烟,视力绝佳,而且保持稳定锻炼,确保自己的双手能够稳如泰山。
一切都是为了能够更好的做一个外科医生,毕竟他面对的是人类最复杂的部分,那些亿万神经组织聚集在一起,一点点差池都有可能损害掉一条生命,再也无法将其救回来。
这是种充满风险的挑战,但许慎显然很享受这样的过程。
她看到过许慎在手术台上的模样,看到过他那双漆黑笃定的眼眸,看到过他鼻梁上布满的汗珠,也看到过他脱下沾满鲜血的手套后,微不可闻松一口气的样子。
病人都知晓许医生医术卓绝,却鲜少有人知道他为此付出了多少。即使是君祎也不过看到了沧海一粟,完全无法想象他从小到大的训练里面,是如何让自己临危不乱、镇定自信的。
她如今看到的许慎,已然越过了那些摇摆不定的时期,呈现了最完美的自己,但他曾经同样为一台手术的不完美而辗转难眠。
“你和父亲都是最好的医生。”君祎有着无限感慨,但临到嘴边,只能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许慎腾出一只手拍拍君祎的脑袋:“等我从手术台下来了,再说这句话也不迟。”
他说的是等他退休以后。
“也许你八十岁还在手术台上。”因为许慎的缘故,君祎现在对于医生的新闻关注明显多了很多,前不久在看到新闻上有个医学教授,八十几岁了还在手术台上做小肠移植的手术,实在令人钦佩。
“如果我八十岁还在手术台上,我应该会很满意。”
许慎眼里含着浅浅笑意,虽然并不明显,但让君祎跟着笑了一下:“那我就等你八十岁的时候,再说这句话,到时候你肯定还是最好的医生。”
“好,那我就等到八十岁的时候再听你说这句话。”
岁月漫长,那一天仿佛还在很遥远的未来,但是君祎不会觉得难熬,因为和许慎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充满了意义,并且只想要让时间变得慢一点,再慢一点,甚至永远停留在现在这样最好的时刻,他们就能够一直都在一起,永无止境。
不过有时候想想,要是能够一直在一起,即使时间飞逝,只要是有许慎在身边,也是种很棒的体验。
享受着岁月流逝的感觉,因为身边这个人的陪伴,也不会让人太过难过。
八十岁……。还有很多很多年,君祎想,以后都是这个人陪着她走下去,真的是件非常开心的事情。
“说不定你九十岁了还在手术台上,那我就等你九十岁的时候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