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9）

第二天一早，赵珏将为数不多的东西放进背篓，正准备要离开的时候，李翠花来了，她低着头，双手不停的扯着衣服的下摆，可以从中看出她的忐忑不安。 她今天没有去洗衣做饭，反倒是来找他，肯定是有事。

赵珏开口，“阿娘？”

李翠花这才抬头看了一眼赵珏，见他面无表情，又低下头怯怯的说：“大志，你阿爷阿嬷让你去见他们。”顿了一下后，又说道：“你别和你阿爷阿嬷起冲突。”

“好。”赵珏要走了，犯不着和董老汉董老太起冲突。

李翠花听到赵珏的应诺，欣慰的笑了。

赵珏跟在她后面去了砖瓦房那间宽敞明亮的堂屋，董老汉和董老太坐在上座，旁边站着唯唯诺诺，头都快弯到腰杆的董安。

看到在董老汉和董老太面前战战兢兢，仿佛卑微到尘埃里的董安，赵珏的脚步一顿，他仿佛看见了自己，身为赵家二少爷，他上有能力出众的大哥，下有自小走失让父母记挂的三弟，他在父母面前摇尾乞怜卖乖讨好，将姿态一低再低，只是为了得到父母一点关爱。

如今看到董安这样，赵珏只觉得以前的自己就像跳梁小丑一样，十足可笑。

李翠花走进屋里后，直接站到了董安旁边，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阿爷阿嬷，你们找我有什么事？”赵珏站到董老汉和董老太面前，面无表情的问道。对董老汉和董老太，他可不会像对董安和李翠花那样好脾气。

在董老汉的记忆里，关于董大志孙儿这个印象大多是和二儿子一样——沉默、老实，直到董大志推到董老太抢了董如意的鸡蛋羹之后，董老汉这才明白董大志和董平到底是不同的，但也没有太放在心上，羊是变不成狼的。

但直到今天，赵珏站在董老汉面前后，董老汉就明白这个孙儿来硬的是不行了，只能用软的，不过可以先试试。他吧嗒一口烟后，眯着眼没有说话，坐在他身旁的董老太却是走到赵珏身边扯了扯他的袖子，又拉了拉他的衣服，呼天抢地的喊起来，“夭寿哦，这么好的衣服，我都还没有穿过呢！要是能我也能有一套这样的好衣服该多好。”

听到她的话，旁边的董安和李翠花恨不得自己不存在。因为在家里，赵珏还给他们买一件同样材质的衣服。

赵珏明白董老太的言下之意，若是他是个孝顺的孙儿，听到董老太这话，要么给她买一件，要么给她钱她自己去买，但这些对赵珏来说显然是不可能的，他沉默不语，装作没有听懂董老太的暗示。

看这无动于衷的赵珏，董老汉又吧嗒一口旱烟后，语气委婉的说道：“大志，听说你这三个月来采药赚了不少钱？你也知道读书是件费钱的事，若你手里有余钱的话，不妨帮衬帮衬你三叔他们，竟来等他们高中之后，也不会忘记你这个侄儿的，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董字，大家都是一家人，能帮就多帮一点。”

赵珏闻言忍不住朝着董安和李翠花那边看去，两人的目光闪闪躲躲，不敢与他对视，赵珏便明白董安和李翠花将他采药挣钱的事情和董老汉说了，不过赵珏早就有了应对之法，他笑着说：“阿爷，我是挣了不少钱。不过一部分钱我买了吃食，阿爷你应该知道采药是个体力活，吃的不好怎么行？还有一部分我每天都交给阿爸存了起来。如今我手里也只有三十文钱了。”说完赵珏就将怀中的钱掏出来放到桌上，“这些钱是我孝敬给阿爷阿嬷的。”

董老汉看了桌上的一串铜板后，又看向董安问道：“二安，借出去多少钱？”

在董安心中，董老汉威严极盛，他自来就很害怕董老汉，如今听得董老汉的问话，他结结巴巴的回道：“三……三两银子。”

“还不止呢，我读书的银子也给阿爸借了出去，要不然我怎么会起早摸黑的去采药赚些辛苦钱来攒学费。”赵珏在一旁闲闲的补充道：“阿爷，其实不知是银子，阿爸借出去的东西多了去，这么多年下来，一二十两银子也是有的，阿爷不妨好好问问阿爸。”

一二十两银子……董老汉听得心中一动，直接吩咐道：“二安，你去把钱要回来。你三弟和侄儿都在读书，少不得钱。”

董安迟疑，“阿爸，这，这不太好吧！大家都乡里乡亲的，儿子怎么好意思去要。”

“不好意思也得要。”董老太听到败家儿子借出去这么多钱，早就忍不住了，她揪着董安的耳朵往门外走去，“我和你一起去要，我就不信谁还敢赖老娘的账！”

她提溜着董安出了门，李翠花不放心董安也急急的跟了上去。

屋中就只剩下赵珏和董老汉了，董老汉想到儿子说的话，慈眉善目的对赵珏说道：“你三叔和如意都是读书人，你是他们的侄子，你多帮衬帮衬他们，以后他们做官了，怎么会不照顾你？”

赵珏就要离开董家村了，自然犯不着和董老汉对着干，所以赵珏低眉顺眼的说道：“阿爷，我知道了。”

董老汉看着赵珏温顺的样子，很是满意赵珏的识趣，他又和赵珏展望了一下以后董鹏和董如意做大官的威风样子后，才罢了罢手让赵珏离开。

“大志哥。”

走出堂屋赵珏就遇见了欲言又止的董如意，作为书中的主角，董如意的俊美是毋容置疑的，只是因为年少看着很青涩，但这无损于他俊美，反而让他看起来仿佛初升的朝阳一般充满了生气。<